离开的莫准玺并没有急着回家，他走在路上，给某个人打了个电话。
    当挂断了电话之后，他停了下来，看着在半空中飘舞的白色，他慢慢地抬起手来，花瓣状的雪花落在手心，慢慢消融，不停一点痕迹，他仰起头，看着漫天黑幕中的白色点点，轻轻地笑了起来，他的唇动了动，说，“外婆，下雪了，可是我的窗却开了条缝，可能会很冷吧？”
    卫辰这一晚是无眠的，卫小灵早上起来的时候就看到他顶着两只熊猫眼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吓了一跳，“爸，你干嘛呢？”
    卫辰像是突然从梦中醒过来一样，昨天晚上当女儿跟他说了在学校受到的委屈时，顿时脑袋就崩裂了，连女儿什么时候回房间都不知道，就这么呆呆地在客厅坐了一晚上。
    或许他并不是发呆，只是他的脑袋在那一瞬间想了太多的东西，但最终被对女儿的亏欠还有愧疚占得满满的，从小到大女儿虽然有些顽皮，可却从来没有真正地让他操心，他那个看似没心没肺的闺女，事实比哪家的孩子都省心听话，不会做饭，可是五岁就可以自己泡方便面，不会打扫，可是六岁就可以帮他打扫房间，虽然差点拆了房间，学习成绩不好，可是每次他去家长会，老师一看到她的女儿除了有些无奈外，其实还挺喜欢他闺女。
    总之，他的闺女那么好，为什么会有人那样欺负他的闺女呢？
    满腔的亏欠与惆怅，一瞬间又转化为愤怒，于是这一晚他的情绪就这么变来换去，直至清晨。
    卫辰抹了把脸，清醒了一下，站起来，“我去做早餐。”
    卫小灵拉住他，“不用了，我出去吃吧，你去睡一觉。”
    “睡什么睡，我得和你一起去学校，我看到底哪个混蛋竟然欺负你。”此时有种到时宰了对方的气势。
    卫小灵看着平时脾气好得像只小绵羊的老爸，然后站到沙发上，没大没小地摸老爸头，“爸，消火消火，今天警察叔叔也去，你要真打人了，得坐牢的，我说了，不想天天给你送盒饭。”
    卫辰抬头看女儿好像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不由皱眉，“灵灵，爸知道你是担心爸，可是爸也心疼你啊，你这样被人误解被人欺负，我……”
    “爸，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看不开呢，亏你还总跟我说，妈妈是多么的阳光，心是多么的大，别说在学校，有老师相信我，有同学相信我，就算是全部人都不信我，但我没做过什么错事，我为什么反被气死？能气死别人的人，才是真能人。”说着，她竖起大拇指，然后指了指自己。
    卫辰呆呆地看着女儿，因为一夜未睡，眼睛不觉有些重影，他似乎看到了多年前，那个明朗的夏夜，女孩儿站在他的面前，递给他一根冰淇淋，笑弯的眼看着他，说，“你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你这么生气？你要让他们更生气，才是真能耐，那些人不过是嫉妒你而已。”
    卫小灵看到父亲的眼圈莫名的红了，吓了一跳，她从沙发上跳下来，心里后悔极了，早知道不告诉老爸了。
    “哎哎，爸，你……”
    话还没说话，猛地被卫辰抱进了怀里，紧紧的，紧紧的，记忆里，老爸没有这样抱过她，小时候他会抱着她哄她睡觉，会抱着她逛街，长大之后他出差回来之后会给她一个拥抱，可却从来没有这样的紧紧的，好像怕要失去一样的紧拥着，卫小灵甚至觉得爸爸抱的并不是她。
    卫辰在女儿的背后抹去流下的泪水，然后慢慢地松开，再面对女儿时，他笑了，“走吧，吃早餐。”
    可能那几个男生没想法事情会这么严重，更没想到卫小灵敢把事情闹大，所以警察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还一脸懵圈。
    直到知道警察要带走他们时他们才大叫冤枉，说他们只是开玩笑，并没有打算怎么样。
    可是警察亲眼看到的，并不容他们多说，或许开始时他们确实是想要开个玩笑，戏弄一下卫小灵，可是在某个时间点上，却又变了味儿。
    卫辰针对卫小灵被毁谤这件事，对校长表达了强烈的不满，并且对此表示会追究到底，一定要查到是谁散播谣言的，吴丽杨也亲口对他保证，肯定会将此事查清楚。
    卫辰还想要对此事不依不饶，不过卫小灵却硬是把他送出了学校，在卫小灵准备回学校的时候，卫辰突然说道，“灵灵，要不我们转校吧。”
    卫小灵却奇怪对看他，“爸，我为什么要转校？”
    卫辰看看女儿，想了想，笑了，“也对，咱为什么要转校，咱又没错。”
    因为昨天晚上下了雪，今天的阳光映着雪的时候格外的刺眼，卫小灵正好对着阳光，眯着眼看老爸，“爸，都快订婚的人了，不要这样绷着脸，要笑，明白吗？”
    提到订婚，卫辰脸上闪过不自在，“灵灵，其实……”
    “呀，上课了，你快回去吧，今天不上班就回家睡一觉吧。”
    看着女儿消失跑进了校门，卫辰有些欣慰，又有些难受，这么好的女儿，他却没有保护好，他对不起妻子。
    “幼心，你说咱们的女儿这么好，怎么就没人没长眼欺负她呢？不行，我去找个律师，非得让那几个小子吃些苦头，不让他们在看守所里呆几天，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
    握起拳头，卫辰打了辆出租车，却并不是回家的方向。
    虽然有照片为证，但却因只是宾馆一楼大堂的照片，并不是实质的证据，所以校方当然不会因此开除卫小灵，即使各种风言风语在传。
    而卫小灵这边现在也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就连那天唯一看到他们的服务员也找不到了，所以这个锅，卫小灵还要继续背一段时间。
    所幸，这是有着一颗堪比银河系的心的卫小灵，要换成别的女生可能早就抑郁了。
    关岳安在得知那天卫小灵遇到的事情后，差点爆走，可是当事人已经被警察带走，他有气也没处撒，不过还是有没长眼的人，愣是在这个时候朝着卫小灵开了句玩笑。
    “嘿，卫小灵，你这心可真够大了，事情闹这么大还能在学校天天晃，不怕再遇到有人要买你啊？”
    其实这男生倒也不是多有恶意，就是平时嘴欠了点，谁叫他活该倒霉，正好有气没处撒的关岳安路过，于是这个男生倒霉地被揍了，就这么住了一个月的院。
    但谣言这种东西，只要不是实打实的证据，说着说着，等大家兴趣淡了，也就慢慢忘了。
    卫小灵的同桌依然是莫准玺，莫准玺依然和平时一样，冷淡但却偶尔会搭理她一下，只是他最近很少和她一起放学，只要一放学，他就没人影，卫小灵几次找人都找不到。
    卫小灵甚至有些难过，并不太把那件谣言当做事儿的她，竟是有些隐隐担心，莫准玺是不是因此有些讨厌她了。
    又是周末，时值深冬，放学的时候，外面的天儿也有些黑了，这段时间卫辰总是抽时间来接卫小灵放学，就算实在没有时间也会特地打电话让关岳安送卫小灵回家。
    今天下午的时候卫辰打电话告诉卫小灵，他可能没有时间，要他和关岳安一起走，卫小灵答应了，可是在关岳安叫她的时候，她却叫住了莫准玺，“学霸，一起走啊？”
    莫准玺摇头，“我还有事。”
    说完，拿起书包，直接走过卫小灵，看也没看她一眼就走了。
    卫小灵呆呆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关岳安拍她的头才回过神来，不由有些委屈，“我得罪他了吗？”
    “神经病一个，你管他干嘛。走了，回家。”说着，关岳安搂着她的脖子，两人仿佛哥俩好似的走出了教室。
    马上就要圣诞节了，街道两旁的商家已经摆出了圣诞树和各种花花绿绿的饰品，街上走到哪里都可以听到欢快的圣诞歌儿。
    莫准玺就走在街，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看起来比他稍微大一点年轻人。
    年轻人看起来和他的关系不错，即使他没怎么说话，年轻人似乎也不介意，两人似乎认识许久的朋友，两人走在街并不会特别地引人注意。
    可是这时却有人却相当地意外，站在对街看着两人的方向，眼神中甚至是一种恐惧。
    如果没在接收到那条短信，他或许只是单纯的意外，可是当他想到今天早上收到的那条短信，他的恐惧就从脚底一点点攀爬上来，好像无数冰冷的虫子顺着他的血管，爬到他的全身，将他的全身都冻得僵硬。
    而这时，那个不太爱说话的少年，好像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他朝着他看了过来，那种冷漠得仿佛南极寒冰的脸突然朝着他露出一个笑容。
    那个笑容就像是一只坚硬的锤子，瞬间将他冻得冰冷的身体敲碎，肢离散裂，恐惧在那时是连着这些碎块的唯一之线，他站在原地动不了，看着那个男生收回了视线，看着他对着他身边的年轻人说着什么，而他却什么都听不到，只能想象着各种可怕的语言。
    于是，早上那条短信，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地来回——
    m市马路街19号“爱呀”夜总会，十岁时候你在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