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碧空之下
木木透过云雾,顺着舒洛手指的方向,真的看到不远处的海港上一个极小极小的黑点,那美人鱼雕像就那样蹲在海边,守着如此卑微渺茫的爱情,不离不弃,固执顽强地守望着。
即使,王子早已忘记了,前世有条小小的美人鱼,如何小心翼翼,如何委曲成全地爱着他。
是的,同样的,舒洛的心里,就像这条美人鱼一样,木木,早已忘记,在前世他曾经如此卑微地守护过她。她早已忘记——前世啊……你曾是我的妻。
这样美丽曼妙的爱不可控制,更不可预知。也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爱上一个人,又会在什么时候,发现即使她就在身边,两人眉目相映,也再不能够跨越千山与万水。
因为,她的心只有一颗。
婉约的说词,是曲折潜进的花地,渐次开出一片浓郁娇媚的花,有的叫愁,有的叫怨。然而这花海是有毒的,郁郁芬芳。
可是,舒洛就是愿意种这种只会毒害自己的哑巴花,郁郁芬芳只独醉也罢。
“舒洛,你不开心吗?有心事就说出来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愿意当个保密的虔诚听众。”
木木把望向美人鱼的眼光收回,神情安宁的看着舒洛。
她的双靥透着一抹异样的嫣红,望着湖中的水雾,眼光有些迷离。
然后,舒洛就会清晰的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句诗词,是如此描绘的——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
嗯,佳人的美,通常都是在不经意的眼神交汇中自然流露出来的。
木木站在碧空之下,清湖之中,风拂过,波光粼粼,她那纤丽婉婉的俏影,就在湖面上轻轻地荡漾着……好似一层层化不开的柔情牵绊。
“没事的,都过去了。”舒洛冲着她笑了笑,淡淡的浅笑,仿佛笼着一层看不见的亘古烟雾。
“喽?那就好。记得要开心哪,我记得小时候遇到难受困难的事,总是想办法去做一些快乐的事来转移目标。”
木木说着,心里却在想——去英格兰的路,不会太遥远了吧,只因心距比路距要近。
“嗯,我会的。谢谢。”
舒洛不再言语,修长丰厚的手指,灵巧的穿梭在竖琴中。
《水边的阿狄丽娜》空灵而曼妙的曲调,立刻从他的指尖中蹦出,像漫天的雨滴,晶莹而美丽。
想不到竖琴版的这首曲子,可以弹得如此的空灵飘逸,若天籁之音的纯净。
湖水,清澈见底,氤着一层温热的水气,轻柔的水雾,袅袅向上升起……
给木木的背影蒙上了一种不真实的朦胧之感,远远望去——宛若水澹澹,遇云而生;云彤彤,化水而聚。
是的,她这样的一位女子,似云、似雾、似风……
舒洛注视着她娇小的背影,眼底里浮起一阵发呆似的水榭烟岚,宝蓝色的瞳孔变得如海底般的深邃——
你知道吗,花木木,你是一朵特别的花。
是一朵姿态高昂的花朵,水做的骨子。
实在无法将你描述。
一直在想,你这样一朵花,水潋而成的花。
甚至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一片雷同的花瓣。
怎么能在转眼间就像潮水,汹涌地漫过我的山川,大地,海洋……
甚至于我的灵魂。
你一直盛开着,努力地怒放着。
怒放成一朵灵魂和骨子都相当独特的花,无人可代替!
舒洛闭上眼,思绪随着曲乐而浮动——
原来,在流年中偷换的,永远只能是流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偿还。欠了别人的一定要还,因果循环。
曲子宁静祥和,使得舒洛的心田寂寥广阔,又遮蔓不明。
那曲子,似乎凝着一种颤抖的悲伤,丝丝琴弦闪着莹光,仿佛颗颗灿烂的烟花绽放在空中,寂静地绽放着;然后在绚丽中,无怨无悔地独自消逝黯淡下去……
有水珠从舒洛的眼角滑落,分不清是雪、是霜、还是泪。
现在,我终于可以为你流泪。偿还以前,你为我流的泪。
情在不能醒,一句于执迷中道破天机。
不是不想自拔,而是人在其中,心不由己。
人是聪明减福寿,从来薄福送倾城。人若放得开?看起来会不会比较幸福?
哎,悟尽禅机,有时候,只会增加烦恼。
好似,禅语梵音间,前尘旧事,都已悠然远去,独留他一个人守在原地。
他的心如若沙尘,一会儿似轻,一会儿似重,这一生际遇是真是假已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与木木曾经相遇过。
……
丹麦囚室。
昏暗的斑光,透过石墙上的窗户投影进来。
高高的潮湿的墙壁上爬满青色的苔藓。
一条红色的大地毯,从高高的台阶一下延伸到最底层最黑暗的一间囚室的铁门前。
希洛高昂着头,尖尖的高筒靴一路踩着仆人们铺好的红地毯,大踏步地向前走着……
前面的仆人哈着腰,神色恭恭敬敬地带路;后面紧随的两位女仆则小心地提着她长长的垂地裙裾,亦步亦趋地跟在她极尽招摇的庇股后面。既不能走太快,又不能跟太慢,只能提着脑袋,睁着大眼,小心翼翼地跟着向前小跑……
最底层的铁门前,希洛皱起鼻子,用精致的羽扇掩着腐臭难闻的地下水沟散发出的浊气。
该死的,这里还真的不是普通的臭啊!
要不是为了左恩,她这位养尊处优的公主,才不会光临这里,实在是和她高贵的身分沾不上边!
希洛巡视着被关在里面的梅丽儿和雪儿。她们两人已然被饿得奄奄一息了,两人早已涣散的眼睛,在看到希洛的刹那,突然闪起了精神。
最底层的囚室里,其实就像是地下室,里面被灌了半屋子的污水:臭水沟的水,化粪的水,被污染的水,全通通的汇集在这里。
这岂是“臭”这个字可以形容的?简直就是一闻就想呕吐了,更何况,还要吃、喝、拉、撒、住、睡都在里面。
她俩半身都浸在水中,上不成,下不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雪儿虚弱地扶着梅丽儿,此时的梅丽儿不但饿得饥肠辘辘,而且还得了重感冒,脸色苍白,双颊烧得通红。
城墙外,残阳如血,薄暮冥冥,夕阳褪尽霞衣,明媚的时光即告了终结。
“怎么样?这里的生活条件不错吧,想通了吗?花木木到底是藏在哪里?现在我就给你们一个表现的机会,这个机会难得啊,聪明人就应该好好把握。”
希洛挑高了眉,嘴角勾起一道浅浅的嘲讽,非常仁慈地说。
她锐利的眸子观察着她俩。心下想着,要是里面关的人,是花木木该多好啊。她实在是搞不清,花木木这个平凡的女生,到底有什么魅力可以把左恩的心拴得这么紧?
容貌比不上自己,身高比不上自己,身分更是比不上啦!
即使现在被冠上公主的身份,说白了,也只是个从野外捡来的公主。
“你死了这条心吧,即便我们知道,也是不会说的!”
雪儿瞪着希洛,眸光坚定。
梅丽儿抬起疲惫的眼皮,凛光闪闪,又补充了一句:“口口声声说我们是贵宾,想不到这就是丹麦的待客之道,我倒是见识了。”
看到希洛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后。
梅丽儿继续说:“我们是流川世家的人,即便是我俩犯了什么错,也是由我们的家规来处罚,还轮不到贵公主如此亲劳亲力的‘热情对待’!”
“是的,你们对我们这样!流川少爷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雪儿也怒气冲冲地说。
“……”希洛紧掘着唇。手上的羽扇被她紧抓得变了形。
这两个死丫头,在说些什么?是在威胁她吗?
流—川—炫?希洛眸光闪着一丝颤栗。
不得不承认,对于流川炫,她心底是有一种恐惧的。
那种微笑中带着清冷之气的少年,永远探不出他的内心到底在想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招惹了他,他一定会加倍偿还给你。
梅丽儿看着希洛表情的变化,由趾气傲慢变得慌张谨慎,就知道刚才把流川炫抬出来是起到了威摄的效果。
她就是要这样,在处于这种劣势下,要努力寻找保护的力量,找出对方所顾忌的地方。一定要抬出之间的利害关系,才能保命。靠山很重要,有了靠山,才会有安全感。
梅丽儿是相当清楚冒犯流川炫后的结果的,因为她家族的产业已一点一滴被流川世家蚕食殆尽了,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就被收购了。
“开门!”
希洛对着狱仆说道,她一脚踹开门,冲着她俩喝斥:“也不拈量一下,你们有几两重!竟然敢威胁我!告诉你们,别高兴得太早,这里是丹麦的天下,不是日本!即使是流川炫来了,也不敢怎么样!”
“那就等着瞧!”
梅丽儿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
“你!”
希洛瞪着梅丽儿,这个病得奄奄一息的千金小姐,以往不都是一付弱不禁风的样子吗?既怕死又怕累的,怎么现在却有力气来跟她反驳呢。
瞧那付不怕死的气势,是不是受花木木传染了?为什么跟花木木相处久的人,都具有一种不服输的野性?
“好,嘴硬!不给你们吃喝,永远关在这种脏乱污秽的地方,看你们能嘴硬到什么时候!也敢跟我斗,哼!总有一天,你们会向我求饶的!”
希洛转身,气急败坏地往回走。
这里问不出情况,只能去找二哥的亲信问个清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