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救回首长
有敌人!他立刻汗毛竖起,悄悄后退。
“咔嚓!”突然,他不小心踩断了一块瓦片。这个声音要是在白天,根本就不会有人听见,但是在这个寂静的寒夜里,可以传出去很远。
果然,对面的黑影立刻停下来,低声问道:“谁?”
谢晋元听到对方也是这么小心翼翼,心里一动,问道:“我是解放军。你是谁?”
对面沉默片刻,小声回答:“我是中央军。”
谢晋元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对方沉默片刻,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道:“你来又是干什么?”
谢晋元说:“我是来打扫战场的,不是来打仗的。”
对方回答道:“我也不是来打仗的。”
谢晋元仔细体会了一会儿对方说话的语气,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于是继续说:“其实我不是解放军,我是担架队的民工。我没有武器。”
谢晋元还是太年轻,没有经验。面对敌人,哪儿能上来就将自己的老底儿暴露出来呢?万一对方知道自己没有武器,直接端着枪冲过来呢?
不料,对方听了他的话,慢慢露出脑袋,小声说:“我也没带武器,我是中央军的逃兵。”
好嘛,这二人是一对傻子。
听到对方也没有带武器,谢晋元放松下来。他确认没有危险,于是尝试慢慢靠近几步,来到近前,隔着这堆砖瓦和这个逃兵对一会儿眼神。
这个逃兵对谢晋元招招手:“民工兄弟,你过来说话吧。”
谢晋元这个时候显得谨慎起来,说:“逃兵兄弟,还是你过来吧。”
这个逃兵说:“我这儿有一个**坑。很隐蔽。还是你过来好一些。”
要是解放军战士见到敌人,会二话不说立刻大喝一声:“缴枪不杀!”但是谢晋元却没有这样。他原本是农家孩子,对于这个没有武器的国军逃兵并没有嫉恶如仇的态度。于是他犹豫片刻,小心翼翼的摸过去,来到砖瓦堆后面。
这才看见,这里果然是一个大弹坑,显然是远程大炮炸的。这个逃兵的年龄比自己大一点,正趴在坑边缘处对自己招手。
他在对面蹲下,警惕的问道:“你叫我过来,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你也不要想干什么。”
这个逃兵说着,看看谢晋元,点点头说道:
“看来,你没有骗我,你真的不是解放军。”
“你怎么知道?”
少年说着,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自己穿的是解放军的军服,虽然没有领章帽徽,夜色下他也不应该发现啊。
接着他心里暗自佩服起来。这个逃兵不简单,这么黑的夜里都分得清是不是军人。
“你确实是来支前的民工,对吧?” 对方继续说道。
谢晋元觉得自己被人藐视了,态度立刻强横起来,对逃兵说:
“我虽然是民工,但我是担架队的,担架队是属于解放军的。你是我们的敌人。不对,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俘虏了。我要抓你回去。你跟我走吧。”
“俘虏?你凭什么抓我俘虏?我是从中央军逃出来的,现在已经不算军人了。”
这个逃兵辩解说。
敌人的逃兵算不算敌人?这个问题谢晋元还真的不清楚。不过他转念一想就有了主意。
“你算不算军人我不知道。不过没关系。等我把你抓回去,让解放军来决定。”谢晋元对逃兵说。
“我才不会跟你去呢。我又不是你的俘虏。再说,你也不是军人,你只是一个民工,是老百姓。老百姓没有权利抓俘虏。”这个逃兵认真的对谢晋元说。
自己不是解放军,就没有权利抓俘虏?到底有呢?
这次,谢晋元被他说迷糊了。他沉吟不语起来。
逃兵说:“我逃出来是为了回家的,不是为了给你当俘虏的。你呢,也没有权利抓俘虏。自古以来,打仗抓俘虏都是军人的事情。”
“你不是军人,还没资格抓俘虏。” 逃兵又强调了一句。
这句话让谢晋元听明白了。确实,自古以来,没有听说过有老百姓去抓一个军人当俘虏的,也没有军人抓一个老百姓当俘虏的。抓俘虏,确实是军人之间的事情。
“好了。给你这个。你就当你没有看见我吧。”这个逃兵看见这个民工不吭气儿了,知道自己的话发生作用了。于是就讨好的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圆铁皮罐头递给他。
“这是什么?手**?还是**?”少年紧张起来,没有马上接过去。
“这是罐头。牛奶炼乳罐头,是能吃的食品。”逃兵摇摇头。真是土包子啊,什么都没有见过。
少年听见里面有牛奶,能吃,就问道:“是吃的东西?可是,这个铁皮罐头,怎么吃呢?咬不动啊?”
民以食为天,一个能吃的东西,成功的转移了少年的注意力,他不再纠结俘虏的问题了。
“这好办。找把小刀子,沿着边上切开就行。”国军指点说。
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少年接受了对方的罐头,爱不释手。他放下戒心,不好意思的说道:“初次见面,怎么好意思要你的东西呢。”
这个逃兵说:“给你就拿着吧。你说,这么大的战场,按说咱俩还是敌人,怎么就在深更半夜的碰到一起了?说起来这也是咱俩的缘分啊。”
缘分?谢晋元闻言有点腻歪。他听说过这个词儿。不过,缘分说的不是男女之间的事情吗?两个大男人,怎么还扯到缘分上了?自己可不喜欢和男人有缘分。
他虽然心思敏捷,但本质上是一个认不了几个字的文盲,没有文化,想不明白。但是聪明的他听出来了,对方显然比他肚子里有墨水。
“我叫曲子文,山东枣庄人。二十岁。小兄弟呢?”曲子文问道。
“哦。我叫谢晋元,藤县人。十八岁。”他照猫画虎的说了一遍,然后看了看手里的罐头,然后补充说:“虚岁十八。”
曲子文点点头,对虚岁周岁的浑不在意。他知道,周岁是从出生后算起的岁数,是一般人的说法。而在国内很多地方,母亲怀孕之后,不管几个月出生,孩子的年龄都算是已经一岁。这个一岁就是虚岁。这种根据生命本源方法算出的年龄,好像更加科学。
“啊,咱俩老乡啊。”曲子文高兴的说道。
谢晋元也知道,藤县距离枣庄很近,只有几十里路,村里以前就有很多人在枣庄煤矿。和枣庄说是老乡也不算错。
“你怎么晚上跑到这里来了?”曲子文问道。
“我想看看,能不能检点好东西。打完仗带回家去。你呢?”谢晋元说。
“我是趁着夜深人静,方便跑路。” 曲子文说。
跑路,就是逃跑的意思。这个曲子文是想趁夜半三更当逃兵,没想到在路过战场的时候会碰见老乡。二人聊了几句,于是热络起来。曲子文年长,相互交流之下,发现二人都是两手空空。不是战场上没有东西可捡,是二人都知道,除了捡到钱财能藏起来之外,其他的东西捡回去也没有用,没必要捡。
曲子文说,自己家在枣庄,祖传做生意,原本家境富裕,不过因为前些年战乱波及,一直萎靡不振。好不容易熬到战争过去,去年刚刚有了起色,他正学着跑生意,半路上就被国民党军抓壮丁,成了一个大头兵。还好,长官看见他身体弱,有文化,就让他当了一个卫生兵,不用直接去战场拼命。
谢晋元的经历就简单多了。他说,自己家在藤县,有几亩薄地,前些年战乱,收成不好,剩下的勉强糊口。去年被解放军解放了,加上风调雨顺,除了交公粮,还有了余粮。但是自己不想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这才离家出走,跑出来加入运粮队。运粮队解散,自己不想就这么回去,就加入了担架队。
曲子文感叹说:“小谢兄弟,还是你有眼光啊。树挪死人挪活。我当初要是心眼活泛一点,也像你这样跑出来,也不至于被他们抓壮丁了。”
二人继续聊了一会,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挥手告别。
谢晋元慢慢往回走,心里很开心。这次夜里出来,虽然没有踅摸到什么东西,但是认识了一个老乡,还得到一个罐头。
心情放松之下,脚下就出现了失误,“碰”的一脚踢在一块石头上,疼的他呲牙咧嘴。他低头仔细一看,忽然发现在一些砖瓦杂物之下露出一只脚。从行军布鞋和绑腿上看,是一名解放军战士。可能是因为这个牺牲的战士被杂物掩盖,没有被战场救护人员发现,现在孤零零的躺在这里。
本来,在深更半夜的战场上,对于一具尸体,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等到天亮之后再说。但是,战场救护教育和救人的本能起了作用。没有看见就算了,既然看见了,他就应该把尸体带回去,解放军战士已经为党和人民捐躯了,不能让他再暴尸荒野。
出于对牺牲的解放军战士的尊重,他蹲下来,轻手轻脚的挪开压在尸体上的杂物,唯恐伤着这个尸体。
第二十章 被人出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