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普通的小报网媒，而是正经官媒播报。
    案发地在影视基地的一出古装宫殿。记者采访视频里，尸体已经被运走。剩下的只有雕梁画栋映照下，更加荒凉的焦黑。
    “目前，死者身份正在调查……”随着视频播放量上涨，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讨论中来。
    绝大多数的古装电视剧都是在这里拍摄，而网友们的担忧也叠叠上升。
    “哎，所以说影视基地到底怎么了？这个月出的事儿也太多了吧！”
    “我家哥哥还在那里拍戏，突然好担心，千万不要受到牵连。”
    等到自焚那位的个人信息被扒出来后，更是惊诧了不少人。
    不是什么众人脑补中的死不出名的小透明，而是曾经大火出过圈的微电影女配云月。
    她扮演的是校园微电影里被男主暗恋的校花。善良，清纯。一双宛若秋水的眼睛，勾起过多少人的青春。可惜那部电影之后，她就渐渐销声匿迹了。万万没想到，再出现在众人面前，却是社会新闻版面。
    而在看她之后的履历，更是让人心酸到泪目。
    从辉煌到落寞，在从落寞到死亡，整整四年半，一千五百多天，她每一天都作为群演活跃在片场上。
    不论是有台词的小女配，还是连脸都不露的尸体，只要有人喊她，她就去演。
    一个自称是闺蜜的人爆料，“她是真的演技好，不信你们看。”
    博主爆出几段视频，是云月私下练习的片段，虽然没有剪辑，没有后期，可灵动的出演很快就能让人认出她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不仅如此，她还多才多艺，会古筝，跳得一手好看的古典舞。
    “我的天，不是吧！宝藏小姐姐啊！”
    “我原地一个爆哭，为什么要自杀？都没有给我们一个发现她的机会啊！”
    “像宿欲这种垃圾都可以炒作红，真正有演技的小姐姐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云月这个名字瞬间传遍了整个网络。而她这么些年寥寥无几的片段也被人拿出来翻来覆去的剪辑。甚至就连当年有幸和她一起演过网络剧的几个人，也被人从十八线翻出来，狠狠地赞扬了一波。
    正所谓人命如草芥。
    活着的时候或是默默无闻，或是骂名满身，可一旦死的轰轰烈烈，立刻就会获得全世界的恩宠。
    事情闹得太大，警察局重案组，霍祈刚从现场回来，靠在桌边给属下开会。
    气氛并不好，甚至还很凝重。
    “一周内两场自杀，身份一致，都是群演。上一个还可以说是群演工会自己不作为，但这个云月呢？”
    “我记得影视基地那头每天都有巡逻的吧！私自携带可燃可爆物品深夜翻墙而入，你们竟然都没有人发现？”
    “夜巡是他妈摆设吗？”
    霍祈看着监控，忍不住骂了属下几句。
    这个重案组已经糟透了。组员没什么本事不说，推锅的速度反倒一流。
    就在这时，会议室门开。
    霍祈扭头看，正对上满脸凝重的警察局长。
    “霍祈，上面的命令收到了吗？”
    “还没，怎么说的？”
    “军令状，要求我们三天之内给公众一个说法。”
    “说法。”霍祈嗤笑了一声，“我们给的说法多了去了，哪次有人听。”
    警察局长皱眉，越过话题转而问他别的，“我听底下人汇报，说云月的事儿可能和那个群头的案子有关？”
    “八九不离十，但还没证据。”想了想，霍祈又补了一句，“外援申请批下来了吗？”
    局长满脸不解，“你要青瓜蛋子，你组里还不够多？宿欲一个外行拉进来做什么？”
    “不是外行。”霍祈摇摇头，“我有预感，这案子非他不可。”
    局长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点了头。“申请我直接批了。”
    “不过只有三天，三天没有结果，你也给我停职！”
    “好。”霍祈也笑了，“说不定用不上三天。”
    几个组员互相看看，都觉得霍祈对宿欲有点过于偏袒，可刚被停职一个，他们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霍祈并不在意他们的想法，局长一走，他把工作分配下去，自己也走了。
    他记得宿欲现在和一个叫展枭的明星住在一起，这个点过去，人应该起了。
    果不其然，霍祈到的时候，宿欲和摄像已经等在了楼下，正是在等他。
    视基地频繁出事儿，综艺节目正常也应该跟着暂时停止直播进行整顿。
    可秦铮不是一般人，扛着资本的支持，顺势钻了漏洞，不仅不择手段的蹭上这波热度，甚至还仗着通过直播来安抚网友，传递正能量，展现真正横店风貌的立意狠狠地吃了一把人血馒头的红利。
    当然会有一些人不满，但是他们打不过各家粉丝，再加上节目拍摄过程根本没有问题，就算有人看不惯想要举报也没有办法。
    摄像也是早晨才知道的这件事，赶紧过来找宿欲想要提醒他。
    然而却发现宿欲一个人等在楼下。
    “你这是要出去？”
    宿欲摇摇头，“我等人。”
    宿欲直播间刚开，看见人的瞬间谩骂声四起。
    “你看看你有什么资格混在娱乐圈，那么好的小姐姐都死了。”
    “太恶心了，宿欲都能当明星，可云月却连个角色都拿不到。”
    “我愿意用宿欲后半生的性命换云月小姐姐一世平安。”
    按理说，云月的死和宿欲一点关系都联不上。可这帮人单纯是为了骂街而骂，说出来的话都不带脑子的。偏三人成虎，后进来的人也先入为主的以为宿欲就是有问题。
    摄像低头看了一眼弹幕，只觉得脑仁疼。过去他还和这帮傻逼脑残生气，现在看多了智障，连和他们较劲的力气都懒得。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辆开过来一辆路虎，一个漂亮的甩尾就停在了两人面前。
    这是谁？摄像心生好奇，可宿欲已经迎了上去，明显表示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睡得还不错？”车门打开，霍祈长腿一伸，从车上下来，顺门熟路的和宿欲寒暄。
    “挺好的。”宿欲点点头，然后示意摄像可以走了。
    “行吗？”摄像犹豫了一下，怀疑的看向霍祈。他还记得上次在医院那个小警察对宿欲满脸针对的模样。
    “放心！我护着他呢！”看摄像和老母鸡护崽一样，霍祈扯起唇角笑了笑，亮了证件，“重案组霍祈，找宿欲帮个忙。手续正规。”
    摄像迟疑的看着宿欲。
    “他信的过。”宿欲坚持。摄像只好走了。
    直播间里宿欲的直播瞬间停止，弹幕这下彻底炸了。只是这次，由于霍祈的出现，那帮无脑谩骂的人终于把重心偏移了一些。
    “卧槽卧槽！刚才那个警察也太帅了。”
    “路虎，三百多万！我的天，这是拍电影把！”
    “等等，警察来找宿欲干什么？该不是他真的想吃云月小姐姐的人血馒头？”
    一时间，直播间里猜测纷纷，而车里的宿欲和霍祈却非常平和。
    “这么相信我？”霍祈挑眉，觉得宿欲挺有意思。不过两面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跟着自己走，到底是因为傻白甜还是因为他的侧写能力让他判断出自己并非坏人？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宿欲却认真的点了点头，“相信。”
    “你骨子里遗传了你父亲的正直，律法永远是你的底线。”他指了指霍祈的心脏，“你活到现在，只做了一件违背本心的事儿，虽然现在还不至于后悔，可以后也会抱憾终身。”
    “除此之外，没有了。”
    “有意思，这是你给我的侧写？”霍祈挑眉，褪去端正的表象，匪气尽露无疑。
    “嗯。”宿欲再次给与了肯定的答案，然后便朝着霍祈伸出手。
    这是在向他要案件资料了。
    所以，宿欲竟然是在自己到来前，就猜到自己会来找他。果然很有意思。
    霍祈“啧”了一声，将手里的资料夹递给宿欲。
    入目是一张触目惊心的照片。烧焦的尸体像是一团黑炭，如果不是勉强还有个人形，谁能想到这样的玩意儿生前竟然是个花容月貌的美人。
    正是云月的自杀现场。
    宿欲盯着照片看了一会，然后慢慢翻到后面看具体细节。
    霍祈则是一边开车一边补充资料里没有的内容。
    两人到警局的时候，宿欲正好把所有的资料看完。
    “可以了吗？”霍祈没有马上让他下车，而是先询问了宿欲一句。
    宿欲睁开眼，点了点头，“可以了。准备开始吗？”
    “现在？”霍祈震惊。
    他之前在燕京的时候，也和一个侧写专家合作破案，他如果没有记错，当时那名专家在拿到调查记录之后，几乎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梳理，然后才慢慢得出一些筛选条件。宿欲这个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些？
    可想到宿欲初见就能侧写生平的本事，倒也不算奇怪。
    见宿欲有把握，霍祈直接在工作群里发通知，然后带着宿欲往会议室走。
    然而刚走到一半，就撞上之前派去查青年父母的属下。
    “头儿，根本找不到，都见了鬼了，这老两口怕不是住在井里，也没离开本地，死活就是找不到人！真他妈的……”
    这属下脾气不怎么好，边说边丧气的将手里的资料拍在桌子上。
    宿欲看了一眼，陡然皱起眉头。
    “发现什么了？”霍祈敏感的察觉他的变化。
    宿欲一时间没说话，而是拿起了那叠资料仔细的翻看了一遍，他停留在一页上看了足足半分钟，然后突然抬头对霍祈说道，“我要看青年的行李箱。”
    “给他看！”霍祈叫小警察带路。
    “不是吧头儿，这俩案子没关联。”这么半天，那属下也认出了宿欲。
    宿欲现在在重案组也是出名，霍祈因为他停职一人的消息一传出，剩下的警察对宿欲多少都有点看不顺眼。
    可宿欲并不关心这些，他打开青年行李箱后，第一时间翻出了里面的明信片。
    印的是姑苏城八门之一的阊门，旁边还提着一句诗，“云埋虎寺山藏色，月耀娃宫水放光。”
    “这怎么了？”那属下不明白。
    宿欲指了指明信片上诗句的前两个字，“云，月。而自焚的女群演，名字就叫云月。”
    “这……巧合吧！”
    “恐怕不是，开会吧！”宿欲直接对霍祈说道。
    “嗯。”霍祈叫人，同时让人去把云月所有遗物拿到会议室，方便宿欲查看。
    众人到的时候，宿欲正拿着一张画纸描绘着什么。
    等人到齐，宿欲开门见山，直接将自己的画纸和云月死亡现场的照片一起并排贴在了黑板上。
    众人抬头看去，竟然是青年的自杀现场。
    “连环自杀案，或者说，约定自杀。”
    “这不可能，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
    “不，有的！”宿欲语气笃定，“最起码从个人经历上，他们惊人的相似。他们都是失败者。明星梦上的失败者。”
    “青年，二十七岁，野心勃勃，演技精湛，可却没有伯乐。临门一脚，一无所有。”
    “云月，二十七岁，曾经一举成名，后面落魄，在无人欣赏。”
    “那自杀又有什么用？难不成是为了出名？”之前反驳宿欲的那个警察更懵了。
    而宿欲去沉声道：“殉道者。”
    “云月也好，青年也好，并非不能靠自己出头，而是因为潜规则的压迫。不同流合污，就永远郁郁不得志。甚至临门一脚，也只能以失败告终。”
    “因此，他们饱受潜规则的痛苦，却又无法撼动，只能用这种方式揭发。妄图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替无数人喊冤叫屈。”
    “于是，青年以死揭发了群头组织卖丨淫，可不料，案子爆发后，非但并没有引起过大的关注。反而被模糊了重点。”
    “因此，云月决定出手。她认为，青年的问题在于获救。只有死人的陈情才能真正得到重视。毕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可我们并没有接到任何相关举报。”警察反驳，云月这个案子来的突然，闹得的大，可的确没有看到任何所谓的举报信息。
    “或许是没有找到呢？”
    宿欲指了指云月的遗物清单。“她已经穷到需要闺蜜救助才有地方睡觉，那她为什么还留着这台单反？”
    “我查了这个型号，机身加上镜头配齐一共五万多，即便转卖二手，也有两三万了，完全可以一届燃眉之急，所以她为什么不卖？”
    “这……”
    宿欲打开相机，调出一张相片，某知名导演正和群头坐在一起，怀里各搂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
    两名警察连忙核实身份，五分钟后，调查结果出来，发现拍摄日期后两天，这两个姑娘纷纷成为了导演剧组里的女配。
    可即便如此，众人也觉得蹊跷，纷纷争辩道，“这能说明什么？好歹青年还有一封举报信，这就是一个照片吧！没准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呢？”
    宿欲摇头，“不会，如果是普通朋友，为什么要偷拍，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证据说话！”
    “都闭嘴！”霍祈打断其他人，“宿欲，你还知道什么？”
    宿欲闭了闭眼，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模拟什么画面。
    大概过了三分钟后，他才焦急的开口说道，“殉道者都是狂徒，他们渴望用最直观的鲜血来先声夺人。越是直观，越是刺激，越是激起民愤，越是他们需求的。”
    “云月死后带来的巨大红利让他们兴奋，恨不得立刻开启死亡的狂欢。”
    “所以我判断，约定自杀的，应该还有第三个。”
    “而且很快，自杀时间或许就在下午。”
    “死亡方式，会比云月自焚还要惨烈数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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