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捂了捂脸，“今天跟雪迎一起骑马，不小心摔下来了。”
    “是吗？”秦凤云大吃一惊，“怎么不小??”
    “骑马？姑娘家的，骑什么马啊？”刘云慧走出来，打断了秦凤云的话，“大小姐也想做花木兰了？”
    苏黎懒得理会，径直进屋。
    身后，门口又有人回来，是一早就出门的苏薇。
    秦凤云心里憋着一口气，看到苏薇回来，立刻端起当家主母的威严。
    “薇薇，你成天在外面瞎跑什么？”
    苏薇没想到这么多人在门口堵着，愣了下，下意识眼神闪躲着。
    “没什么啊??我就是出去转了转。”
    她低着头，压着声音。
    秦凤云见她说话怪怪的，眼神也闪烁不定，顿时好奇起来。
    “你怎么了？平日里都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今儿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得？”
    她一问，苏薇立刻抬头，看向她们。
    “啊？没有啊——”
    意识到刚才的反应有点心虚过度，反而让人起疑，她立刻笑起来：
    “大娘这话说的??在您面前，我一个晚辈怎么敢趾高气昂啊！”
    秦凤云冷笑：“呵！你们母女俩何时把我放在眼里过？说趾高气昂都是轻的。”
    苏薇不知道自己怎么招惹了秦凤云，只好把求救的眼神投向自己亲娘。
    刘云慧立刻道：“姐姐就别拿薇薇开玩笑了，这个家里，您是什么地位，我们是什么地位，我母女俩还是知道的。”
    “是啊，大娘别拿我开玩笑了。”苏薇附和道，转身要走了。
    秦凤云冷哼了声，眼眸看着她们两母女，心里就是不解气。
    正好，眼神不经意间划过苏薇侧脸，一下发现她耳后颈边有道痕迹。
    “你站住。”
    苏薇一愣，回头，“大娘还有事？”
    秦凤云走上前去，冷着脸不客气地一把扯住她的领子，微微歪着头一看，眯眼。
    “你这是什么？怎么弄得？”
    苏薇猝不及防，被她一问，下意识用手捂在颈侧。
    “什??什么啊？”
    “你都不知道是什么，你捂着干嘛？”
    秦凤云犀利发问。
    苏薇心里乱蹦，忙一把挣脱衣领，退后了两步，视线愈发慌乱。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身为长辈，秦凤云是过来人，年轻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她怎会不清楚？
    那道红印子像极了男女欢爱，情到浓时留下的痕迹。
    再结合苏薇进门后就躲躲闪闪的样子，秦凤云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不懂？你脖子后面的红印是怎么回事？”
    苏薇用手不自在地摸了摸，吞吐道：
    “什么红印？可能??是蚊子咬的吧。”
    “蚊子咬的？这都立冬了，什么蚊子这么长命？”
    “??”苏薇脸色一僵，谎话圆不上了。
    “薇薇，你也不小了，若是有了喜欢的公子，就大大方方说出来，大娘一定为你做主。”
    秦凤云笑了笑，语气透着慈祥。
    继而，话锋一转——
    “可如果藏着掖着不说，背地里又跟人苟且，万一出了事，坏了名声，这以后再想嫁个好人家，可就??”
    秦凤云话没说完，刘云慧立刻护短了。
    “姐姐说话何必这么难听！薇薇从小就听话，虽然有些小性子，但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还是知道轻重的！”
    秦凤云反问：“是吗？那她脖子上的痕迹怎么解释？”
    苏薇下意识地，越发捂着自己的脖颈，往后退了步。
    秦凤云冷眼斜睨，越发讥诮。
    “你身为娘亲，对自己的女儿也太疏忽了。这是今天才被我们发现，谁知道暗地里已经偷偷摸摸多久了？”
    “我没有！”
    苏薇下意识反驳，情绪激动。
    “没有？”
    秦凤云冷笑着，走上前来。
    苏薇浑身紧张，瞪着她：“你要干什么？”
    秦凤云没回答，突然出手，又是一把扯住她衣领，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干脆利落地拽开了盘扣！
    “啊——”
    苏薇吓得一声尖叫，连忙捂住胸口。
    刘云慧见状，雷霆大怒，一步冲上前护着女儿。
    “秦凤云！你干什么！有你这样做长辈的吗？传出去还要不要薇薇做人？！”
    庭院里，男性家丁立刻悄悄地退下了，只剩下张妈还在场。
    苏黎原本都已经走到内院，准备上楼了，听到动静又反身回来。
    秦凤云眼尖，把苏薇衣领扯开的一刻，就看到她胸前跟颈边一样的痕迹了。
    能吻到这个地方来，可见两人早就亲密无间，怕是最要紧的那一步也有了。
    “刘云慧，仔细看看你养的好女儿！与其有功夫对着我骂，倒不如早点去把那混账东西揪出来，趁着事情还没严重之前，该娶的娶，该嫁的嫁！可别等大了肚子再来哭丧！”
    刘云慧听着这话，又气又恨。
    回头看向女儿，见她红着眼眶哆嗦着肩膀，双手紧紧捂在胸前，她也明白了什么。
    咬了咬牙，她伸手去拽女儿的手！
    “妈！不要——”
    苏薇屈辱极了，连忙护住自己，可还是被刘云慧看到了胸前痕迹。
    “你——”
    刘云慧瞪着眼睛，不敢置信。
    “你个死丫头！诚心要气死我啊！”
    她是个火爆脾气，一边骂着，一边巴掌就上了女儿身，又揪又打。
    苏薇尖叫着，到处闪躲，一下子撞到刚进门来的苏泽。
    “闹什么！成天吃饱了撑的？！”
    苏泽被撞的一个踉跄，立刻火不打一处来，提气就吼。
    秦凤云一直拖着时间，就想等苏泽回来，让他亲眼看看这庶出的女儿有多丢人现眼！
    现在，苏泽回来了，她反倒从容优雅了，不紧不慢地道：
    “老爷，妹妹难得管教回小辈，你还是别插手的好，再说，这事也不方便你一个大男人插手。”
    她越是这么说，苏泽越是好奇。
    “这个家还有什么事是我不能插手的？！”
    “哎呀，这事我是没法说出口的，还是让妹妹亲口跟你说吧。”
    话落，秦凤云转身走向大厅，好整以暇地坐下来。
    刘云慧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秦凤云摆明了就是故意在这里拖延时间，等着老爷回来。
    老爷回来，她就功成身退了。
    心里恨得颤抖，她也只能忍着，回头瞪了眼女儿，见她捂着衣襟屈辱地垂泪，她越发来气！
    怎么就生了个这样一个小贱蹄子！
    她心里几乎能猜到，那个野男人是谁！
    前厅里默默围观的苏黎，起初还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会儿差不多也明白了。
    不过，她也没幸灾乐祸。
    反而，心里更添了几分悲凉。
    怎么苏家的女儿，都逃不过这样的命运呢？
    不同的是，苏薇是主动的，而她??数次都是被动。
    可说到底，性质都差不多。
    转身，离开前厅，她落寞地上楼回房。
    庭院里，苏泽看着小女儿衣衫不整的样子，羞得老脸通红，叱问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云慧心知瞒不过，攥了攥手，深吸口气，把事情说了。
    可想而知，苏泽雷霆大怒，一脚踹的苏薇跪倒在地。
    “你今天不把那野男人说出来！就给我一直跪着！”
    “老爷，薇薇只是一时糊涂，您别这样罚她啊！这大冷的天，地板冰凉凉的??”
    “你也一样！生的什么女儿！还好意思为她求情？！”
    厅里，秦凤云坐了会儿，大概是好戏看够了，起身施施然走向内室。
    房间里，苏黎本想好好静一静，可外面父亲的怒吼声，姨娘的求饶声，还有苏薇偶尔的啜泣声，全都在她耳边交织，哪里静的下来。
    这日子??
    怎么感觉越来越乱了。
    好像每个人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拉扯着，不管自己愿不愿，全都搅进了那混沌的旋涡。
    身不由已。
    晚上吃饭时，苏薇还在院子里跪着。
    苏黎下来后，看了眼庭院中的妹妹，没说话，径直坐下了。
    不是她心狠无情，而是这事，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了。
    她知道父亲为什么如此震怒。
    除了恼火苏薇的不守妇道之外，更因为，她这个引以为傲的大女儿，现在同样不怎么干净??
    她明白，父亲那日没对她说什么，甚至言语间还护着，都只是强忍。
    心底里，同样不快活。
    所以，今天一并发泄在苏薇身上。
    她不敢做和事佬，怕惹怒了父亲，连带着把她的“不光彩”都吐露出来。
    那样的话，她也没脸活了。
    刘云慧心疼女儿，陪着女儿一起跪在庭院，一直哭哭啼啼。
    开饭后，刘云慧身边的佣人小声过去劝解，让她先吃饭，别饿坏了身子，被刘云慧一通骂。
    苏泽听闻，不客气地喝道：“不吃就饿着！谁也别去劝！”
    苏黎吓得一抖，筷子都要掉了。
    秦凤云却跟没事人似得，看她一眼，还给她夹了爱吃的菜，“别管，吃你的饭。”
    她没说话，低头吃饭，可心底里，却止不住又涌出无数感慨。
    她跟辰九结婚的话，以后也要过上这种日子吗？
    辰九对她说，一辈子只娶他一个，要学西洋人那样，一夫一妻制。
    她听了心里欢喜，觉得自己找到了良人。
    可现在她渐渐明白，这话，怕也只是男人一时的甜言蜜语罢了。
    自古以来就是三妻四妾，多子多福。
    稍有点成就的男人，都是妻妾成群，他又怎么会是例外的那一个？
    就算他一开始能做到，等她人老珠黄，又或者，等他身边所有人都纳了姨太太，他还能坚守当初的承诺吗？
    届时，她也会像母亲这样，一生的事业都是想着如何折磨屈居身下的妾室吗？
    越想，越发地食不知味。
    这天夜里下了场雨，刘云慧母女俩的罚跪最后不了了之。
    没人问出跟苏薇苟且的男人到底是谁，她就是三缄其口，打死不说。
    苏黎第二天一早听闻，心里竟对这个妹妹有了几分钦佩。
    她是不是很喜欢那个男人，才会这般维护？
    可钦佩的同时，她又觉得女性真悲凉。
    她这般“矢志不渝”，就不知对方能否也这般对她忠诚。
    否则，这伟大也变得可笑讽刺了。
    刚吃过早餐，陆辰九来了。
    一进门，男人就很着急地问道：“黎儿，听说你昨天坠马了？有没有事？伤着哪儿没有？”
    他拉着苏黎起身，上下打量。
    苏黎笑了笑，安慰他：“我没事，就是吓到而已，没受伤。”
    “是吗？那就好??”陆辰九的脸色看起来放松了些。
    苏黎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事？”
    陆辰九说：“我一早去码头，刚好骑兵营那边来人运粮草，我无意间听到的。”
    苏黎点点头，心想这世界太小了。
    “当然，他们不知道你是我未婚妻，只说宁大小姐带着朋友去骑马，坠马了——我一听，就知道是你！立刻赶来看你！”
    苏黎听了这话，心里很受用，汩汩暖意划过。
    “没事啦，就一点点皮外伤。”
    陆辰九看到她脸上的擦伤，皱眉道：“女孩子脸蛋很重要，可不能大意，好好用药抹抹。”
    “嗯，知道啦。”
    两人说着话，陆辰九不经意间抬眸四下看了看，悄声问：“怎么家里静悄悄的？看着不太对劲儿??”
    苏黎同样低声道：“姨娘她们母女还没起来，佣人们各自忙着，自然静悄悄。”
    这家里，只有那母女俩出现，才会鼓噪热闹。
    陆辰九疑惑，“这个时辰了，还没起？”
    “嗯??”
    苏黎有点犹豫，不知该不该把这话跟男人说。
    可她没说，陆辰九却主动问起。
    “是生病了吗？”
    “没??”她摇着头，起身，“走吧，我去医馆，你送我去，路上再说。”
    “好。”
    两人向外走去，陆辰九回头看了看，眼眸显然搜寻着谁。
    坐上车，男人又主动问起：“家里怎么了这是？”
    “哎??”
    苏黎叹了口气，脸色颇为无奈，毕竟算是家丑。
    “苏薇昨天回来，被我妈发现不对劲儿，几句话一问，你猜怎么了？”
    陆辰九看着苏薇，脸色明显僵硬了几分。
    “怎么了？”
    “苏薇在外面有人。”她压低声道。
    陆辰九的表情，越发僵死。
    苏黎看向他，扯唇一笑：“你也吓到了？”